從2020年1月份開始,我把沉重的單反相機換成了輕便小巧的索尼微單。坡陡山高、林密谷深的大涼山里,我?guī)е髂?A7M3連續(xù)10天在海拔3800多米的木里火場近距離拍攝戰(zhàn)友撲火,經常被煙熏火燎,好幾次遇到8級以上大風,我和我的A7M3一起摔倒在地上,站起來后,依然能迅速投入戰(zhàn)斗!這臺A7M3精準快速的眼部對焦功能極大的提高了拍攝效率,尤其在夜間拍攝森林火場時,優(yōu)良的感光度總能幫我捕捉到自己想要呈現的畫面。同時,還可以通過旋轉的顯示器,讓我更自由地拍攝。今年拍攝的所有照片都是來源于索尼A7M3和A7RM4全畫幅微單相機,它就像我的戰(zhàn)友一樣,一直和我并肩戰(zhàn)斗在火線上,即使在復雜的森林火場上,也從未掉過鏈子。
今年第一次見到王順華是在木里火場。那天是3月31日的清晨,四川涼山森林消防支隊西昌大隊準備突破火線。當時,我正在拍照,王順華從身后拍了兩下我的肩膀。
我倆認識8年了,都是從小在云南邊陲長大的,十八九歲的時候來到四川涼山,先后服役于武警西昌森林大隊。轉制后,叫西昌森林消防大隊。王順華傳承了彝族人特有的膚色,黑黑亮亮的,配上圓圓的大眼睛,看上去有些憨厚。
戰(zhàn)友們對王順華的印象都差不多,喜歡笑,話不多,性格溫和。我欽佩他總能把一個沉重的事情講得很輕松,自己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生活強加給他的一切,依然保持自己的風骨和氣節(jié)。
“3·30”木里大火帶走了我們的27位兄弟。從那以后,王順華對涼山的煙、火尤為敏感,稍微有些相似的環(huán)境,他就會聯(lián)想起曾經的人和事。而我,總在新的環(huán)境下重建老的記憶。從去年開始,我按快門的次數就慢慢減少,大部分時間在調整自己與戰(zhàn)友、森林、山脈的關系、距離和角度,我試圖穿過深山暗夜去記錄那些沒有人看到的角落。
我覺得,只有一個活生生的人置身那個環(huán)境,才會試圖去理解它。當自己拿起照相機站在角落里的時候,就能看到角落里的人。就像這次木里火場,我在小帳篷里吃進去的每一粒沙子和灰塵,都變成一個又一個的像素,最終成為了一張有意義的照片。若干年后,這些照片就會成為時間的線索,像一把鑰匙那樣能打開記憶的儲藏室,可以讓我們重溫逝去的光芒。
從一片森林到一棵樹,以前,我拍那棵樹也是人,拍那個人也是樹,我們就是里面的一部分?,F在,我拍戰(zhàn)友卻是天空中的那朵云,拍那朵云就是我的兄弟。對我來說,戰(zhàn)友和森林融在一起了,已經化作了涼山的山脈。
一個人的時候,我會用相機記錄我們曾經戰(zhàn)斗過的足跡,拍下那些喚起記憶的山花、林木,和那些不那么容易忘卻的面孔。
我們這群人越是艱難,越能忍耐,我不會退,即使已經到了極限,也要戰(zhàn)斗下去。包括我和王順華在內的大部分森林消防員也會對這個職業(yè)有怨言,甚至偶爾會有想放棄的念頭,但只要撲火任務來了,又是另外一副模樣,不惜一切代價,去守護那些需要守護的人和森林。
在木里火場上,原始森林沒有路,見不到其他人。爬山頗耗體力,幾個小時后,整個人都疲得不行。只要一說休息,兄弟們眼睛一閉就能睡著,站著、蹲著或者抱著樹……隨時隨地都能睡覺。
事實上,森林消防員并非銅墻鐵壁、刀槍不入,而是和所有普通人一樣,有七情六欲、家長里短。有的消防員在火場被煙熏火烤得沒有“人樣”,但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貼面膜,也很愛護自己的臉蛋。
我和王順華相處的時候,很少拍照,我倆大部分時間在聊以后的打算?,F在,王順華最大的夢想是走出大山,在老家云南買套屬于自己的房子,和父母一起住?!捌鋵嵱行r候爸媽總說沒事,家里都挺好的,可是每次回家爸媽的頭發(fā)一年比一年白?!彼f,以前沒有過多想家里的事,但是去年那件事后就覺得自己為家人做的太少了。
在涼山,無論遇到多么大的危險,多么黑的漫漫長夜,我的戰(zhàn)友們在火場上總會有純真一刻、至純一瞬。就像這次,在海拔3800多米的木里火場上,天空突然飄起雪花,在宿營地的兄弟們瞬間歡呼起來,口哨、尖叫聲、歌聲與雪花一起飄零空中,所有的抱怨和不爽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,隨風而去。即使大家都知道,雪花一分鐘左右就會停,但這瞬間的純真如此動人。
我放下了手中的相機,只想沉浸在這個時刻。
王順華說“自己活著出來后,一切都不重要了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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